苏东坡的一词二赋道出了他的人生三重境地,一词是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二赋是前后赤壁赋,三个著作写在同一年,1082年。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写在7月初,前赤壁赋写在7月中旬,后赤壁赋写在10月中旬。他被贬黄州现已3年了,从乌台诗案的阴霾逐渐散去,这时他的心境仍是落寞的。他在《寒食帖》里写道:“君门深九重,坟墓在万里”,想报效国家,连朝廷的门都进不去,想拜祭爸爸妈妈,家园都远隔万里。“也拟哭途穷”“死灰吹不起”,他想学竹林七贤中的阮籍,走到没有路可走的当地大哭一场。但是“死灰吹不起”,自己的心境是一片死灰,连哭的热情都没有了。
当他走在黄州的赤壁,他心目中三国交兵的当地,才生出大江东去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的慨叹。所有的人都会跟着时刻逝去,尊贵的、卑微的、正派的、卑鄙的,总有一天都会被扫尽。当他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分,前史在这儿重叠了。故垒西边,人道是,三国周郎赤壁,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画,一时多少好汉!前史的开阔,前史的沉重,前史的丰厚,悉数在这儿展现出来了。遐想当年的公瑾,手持羽扇,头戴纶巾,运筹帷幄,在沉着谈笑间,曹军的战船便灰飞烟灭了。前史如戏,在故国神游、戏弄自己早生了青丝,虚度了岁月。总有一天要生命还给山月,就用酒来祭祀这山水,这明月吧。从失落到自嘲,自我宽慰,横竖人生便是一场梦,这是他的人生榜首重境地。
刚写完这词不久,他和朋友坐船来到赤壁玩耍。在惊涛骇浪之间,向朋友举起酒杯,朗读明月之诗,吟唱窈窕之章,层雾横罩江面,水光衔接天穹,船像一片苇叶,浮越万顷空间,眼前是那么开阔。这时朋友吹起洞箫,如泣如诉,余音悠扬悠长。为何吹成这样?这儿咱们似乎听到了苏东坡与朋友的对话。朋友说:“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 —— 这不是曹操的诗句吗?想当年,曹操攻下荆州,拿下江陵,顺流东下,战船延绵千里,旗帜遮天蔽日,对着大江喝酒,横握长矛吟诗,真是一代好汉,但是今日他在哪里?悲叹生命时间短,仰慕长江无量,明知都得不到,只能把哀痛吐给秋风”。苏东坡说:“你看这水,看似日夜流走,其实一向存在,你看这月时圆时缺,其实亿万年没有增减,从改变的视点看,六合之间瞬间不同,但以不变的视点看,万事和咱们都是永久的呀,有什么可仰慕的呢?万物有主宰者,各有所属,不属于咱们的分毫不占取。只有这江上的清风,这山间的明月,入了咱们的耳朵有了声响,入了咱们的眼皮有了形色。这大天然的无量瑰宝,尽供你我享受,怎样也用不完。”这个状况很像晏殊的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”。看到了事物的实质,苏东坡放下了执念,不再强求了,从宽慰到愈加旷达,从更高思想答复从前的自己,这是他的第二重境地。
到了后赤壁赋,苏东坡更有神来之笔。他描绘一只仙鹤跳过大江从东边飞来,翅膀像车轮相同翻动,白羽黑尾,长鸣一声从船上飞过,向西而去。他回家做梦了,梦见了道士,道士拱手问苏东坡,“赤壁之行,还高兴吗?”苏东坡反诘:“你便是仙鹤吗?”道士不答,含笑而去。苏东坡惊醒了。举目四顾,看不见任何踪迹。这个情形很像庄周梦蝶,分不清谁在实际,谁在梦境。有像欧阳修的“平山阑槛倚晴空,山色有无中”。看到远远的山色在有和无之间,有和无都是山的真实情况。他的那首气量特殊的《定风波》就有这个意境。“回忆历来萧瑟处,也无风雨也无晴”。回头看到我走过的路,也无风雨也无晴,晴天是我的生命,下雨也是我的生命,高兴不高兴都是我的生命,如果有一天把不高兴悉数去掉,会发现人生少了一大半,原本就应该回忆神往萧瑟处,最欠好的其实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功课。也无风雨也无晴,喜爱和不喜爱的都是生命中最宝贵的部分,这是他的第三重境地,千百年来,咱们都在走他从前走的路,既是同行人,又是与光同尘,与世界同在的心灵领路人,让咱们打开了人生的标准,见到更夸姣的自己。
(作者系中央党校教授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)
文/李慧
视觉/实习生 朱海勇
修改/陈江南
二审/赵相康
三审/黄蔚